李铁柱站在宅院里，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，一边打量着倾斜的房檐。房子是祖上留下的土坯房，年久失修，墙角处现已掉落了一大块，每到下雨天，屋里总是滴滴答答个不断。

　　小虎，过来，告知爹，你想不想换个大房子住？李铁柱蹲下身，摸了摸儿子的头。

　　想啊！小虎眼睛一亮，张家强家的房子可好了，有玻璃窗，还有砖头垒的墙，下雨都不漏水。

　　屋里，李铁柱的妻子林淑芬正在灶台前忙活。她瘦得凶猛，脸色蜡黄，说话时总是要停下来喘几口气。

　　李铁柱接过妻子手中的碗，轻声说：别忧虑，我今日去县里问问，看有没有木匠活儿。真实不可，我去砖厂背几天砖，厂里说一天能挣4块。

　　李铁柱认出来人是村东头的张大福，是村里罕见的万元户，开了个小卖部，生意兴旺，在村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
　　张大福摆摆手，不坐了，来找你有事。我娘前些日子总说自己年岁大了，想提早备个寿材，让她走的时分安心。你是村里最好的木匠，想请你帮助打一口。

　　寿材在当地是有考究的，一般都找手工好的木匠专门定制。虽说是个倒霉的活计，但酬劳不菲，尤其是像张家这样的富户，必定不会小气。

　　李铁柱心里一动，但面上不露神色，大福兄，做寿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，选料要考究，做工更要精密。

　　我知道，所以才找你。村里谁不知道李铁柱的手工好？价钱你说，只需做得好，钱不是问题。张大福一挥手，显得很大气。

　　二百块在其时可不是小数目，村里一个壮劳力一个月的工分也就三四十块钱。但做寿材不只费工耗时，在乡村也被视为倒霉的活计，所以价格天然要高些。

　　时刻不急，只需做得好就行。张大福说着，从兜里掏出一卷钱，这是定金，一百块，剩余的做好了再给。

　　送走张大福，李铁柱握着手里的百元大钞，心里盘算着：给淑芬抓药，给小虎买新书包，再添点米面油盐……遽然，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李铁柱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，买了上好的松木和桐木。接下来的日子，他起早贪黑地在自家宅院里搭的简易工棚里干活。

　　村里人路过，总能听见李铁柱的木棚里传出有节奏的击打声。有猎奇的街坊问起，李铁柱就笑着说：给张家老太太打寿材呢，活儿不少，得抓紧时刻。

　　李铁柱擦了擦脑门的汗水，也就够家里用一阵子的。淑芬病着呢，小虎上学也要钱。

　　你这手工，要是进县里的家具厂，那日子必定比在村里强多了。王大爷叹了口气。

　　李铁柱笑了笑，没有接话。县里的家具厂是多少木匠朝思暮想的去向，可那都是有联系的人才干进去。他一个乡村木匠，连门都摸不着。

　　一个月后，寿材总算做好了。李铁柱为了这口棺材，可谓是倾泻了悉数汗水。木材选的是最好的，没有一个树结，每一个榫卯结合处都严丝合缝，外表打磨得润滑如镜，连棺材内部都刷了防腐漆，细节处理得无可挑剔。

　　张大福来检验时，眼睛都亮了。他围着寿材转了好几圈，不断地允许，李师傅，你这手工，真是一绝啊！我娘要是泉下有知，必定也会满足的。

　　哦，我给你加了十五块，算是赏钱。这活儿做得太好了，值这个价。张大福笑着拍了拍李铁柱的膀子。

　　李铁柱犹疑了一下，从信封里抽出十五块钱，递给张大福，我们一开始说好二百，就二百。多的我不能要。

　　李铁柱坚持道：做人要厚道，说好的价钱便是价钱，不能由于自家困难就多要。张老板，你的心意我领了，这钱你仍是回收去吧。

　　张大福看着李铁柱，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常，但很快又康复如常，行吧，已然你这么说，那我就不牵强了。李师傅，往后有什么需求，尽管开口。

　　送走张大福，李铁柱拿着挣来的钱，心里盘算着怎样分配。先要给淑芬治病，然后是小虎的膏火，再有便是家里的口粮……想来想去，钱仍是不行用。

　　日子仍是那么困难，但李铁柱从不诉苦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接些零星的木匠活，修修补补，能挣一点是一点。

　　眨眼间，半年曩昔了。这天晚上，李铁柱干完活回来，发现林淑芬的脸色比平常愈加丑陋。

　　办完住院手续，李铁柱简直掏空了一切积储，还不行，只好向亲属和朋友借了一些。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，李铁柱心如刀割。

　　别胡说，你好好养病，家里有我呢。李铁柱强装镇定，心里却在盘算着去哪里再借点钱。

　　接下来的日子，李铁柱白日在村里接活儿，晚上赶到医院照料妻子。来回奔走，身心俱疲，但他从不叫苦。

　　就在李铁柱束手无策的时分，村里传来音讯，说县里的家具厂在招工，待遇不错。李铁柱心动不已，但家具厂的门槛很高，没联系很难进去。

　　惋惜，几天后小李带来了坏音讯，铁柱叔，家具厂那边说现在不缺人了，招工名额都满了。

　　日子还得过，李铁柱持续在村里接活儿，尽管收入不高，但牵强够保持家用和林淑芬的药费。

　　转瞬到了深秋，这天黄昏，李铁柱刚从村东头修完一户人家的门窗往回走，天忽然阴了下来，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。

　　李铁柱没带伞，只好加快脚步往家赶。雨越下越大，噼里啪啦打在身上，冷得他直打哆嗦。

　　这鬼天气，谁还在外面啊？李铁柱嘀咕着，走近一看，原来是个白叟，浑身湿透，正咳嗽不止。

　　李铁柱看了看四周，这当地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，天这么黑，雨这么大，白叟这样下去必定会患病的。

　　他二话不说，脱下自己仅有的一件雨衣，给白叟披上，大爷，您先穿上这个，我扶您去卫生所看看。

　　我皮糙肉厚的，没事。您年岁大了，可经不起淋。李铁柱坚持给白叟穿上雨衣，然后弯下腰，来，我背您曩昔。

　　李铁柱背着白叟，在泥泞的小路上困难前行。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，他不得不时不时地用手抹一把。但他一直没有诉苦，仅仅默默地走着。

　　卫生所的周医师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，看到浑身湿透的李铁柱和白叟，一会儿清醒了，这是怎样了？

　　周医师赶忙帮白叟检查起来。李铁柱则坐在一旁，这时他才有时机细心看看这位白叟。

　　当他看清白叟的面庞时，心里猛地一跳——这不是几个月前下葬的张老太太的儿子——张老板吗？